虛妄之境中，錦嵐正獨坐於無往川上，靜靜地，等候著芷清歸來。

芷清見著錦嵐，不禁心中輕嘆。錦嵐很快便察覺到芷清回來，迅速起身走到芷清面前。

“芷清...”錦嵐面上喜色無需多言，而很快，他便又垂下眼眉，依舊是乖順的模樣，“芷清上神。”

“我明日要去往魔界，你...無論何事，萬萬不可出這虛妄之境。”

錦嵐擡眸，“為何...為何芷清上神非要將錦嵐囚禁於這虛妄之境中？”

芷清有些驚訝，沒想到錦嵐的反應會這麽大，想來安靜的性子，說出這話時竟任性激動起來。

芷清看著錦嵐，只道：“魔界動亂，你呆在虛妄之境中才最為安全。”錦嵐苦笑，“芷清上神可是因為錦嵐修為太低所以才這般擔憂，怕錦嵐連累了他人？”錦嵐黯然，溫和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淒涼，“芷清上神大可放心，錦嵐便是死，也定然不會連累了其他人的。”

芷清輕嘆，“我並非此意。”她蹙眉，覆又伸手抓住了錦嵐。靈力凝聚，錦嵐只覺透過芷清的指間有一股清涼之意，隨著血液流入全身。

“這是...”錦嵐困惑的看著芷清，這股靈力十分奇異，並非芷清給予的修為，像是一種封印，但又並非如此。

“總之，我沒回來之前，你不可跑出去。”說著芷清已經收回手，“這氣息能助我探得你的所在，若是你離開了虛妄之境，我回來必要重重責罰於你。”

錦嵐咬唇，“那...芷清上神就不能帶著錦嵐同去麽？”

芷清微微一怔，搖了搖頭，“絕不可以！”

“錦嵐如今也是上神了，絕不會拖累大家。”

“我說過了，並非因此才讓你留著的。”芷清有些頭疼地揉額，“此事待到往後我自會與你解釋，現在還不是時候。”言罷芷清無意多說，轉身便要回寢殿。

錦嵐伸手拉住了芷清，沈默片刻又道：“錦嵐可否知道，為何...唯獨錦嵐不可以？”

芷清楞了楞，想來錦嵐問的是天帝賜婚之事，不禁覺得有些惱人。

“你我乃是師徒，自然不可。”

芷清欲要抽開錦嵐的手，卻被他握得更緊了。

“師徒...”錦嵐擡頭看著芷清，眼中滿是疑惑和受傷，“就因為這個？！”他笑了笑，僅是苦澀，“芷清上神如此與世無爭，竟也在意這些麽？更何況，芷清上神雖教授錦嵐法術，卻從未收錦嵐為徒，又哪裏來的師徒亂倫之說？”

“夠了！”芷清一時也不知哪來的怒火，竟完全失了平時的冷靜與淡漠。

錦嵐輕笑，“沒想到，錦嵐也能如此牽動芷清...師父的情緒。或是，牽動師父情緒的人，根本就是錦嵐一直代替的人？”

芷清蹙著眉，只覺得眼前的錦嵐很是陌生，她看著他，冷了聲音，“跪下！”

錦嵐一楞，沒有動作。

“我叫你跪下！”芷清聲音有些顫抖，見錦嵐依舊看著自己不動作，芷清一揮手，白光閃過便要落在錦嵐身上。錦嵐亦是揮手，輕易當去了那白光的襲擊。

“師父讓錦嵐做什麽，錦嵐都斷不會有異議，何必親自動手。”說罷，迎著清風的白衣少年垂下眸子，掩不去眼中的傷痛與苦澀，一撩衣擺，便跪在清雅的上神面前。

芷清看著錦嵐，心中竟湧現說不出的微妙感，似是抽痛，又似嘆息。

“錦嵐本為我芷清之徒，現補過當初收徒儀式，此後我與錦嵐師徒相稱。”芷清頓了頓，“起來吧。”

錦嵐長睫輕顫，咬唇許久，卻依舊低著頭，“錦嵐...多謝師父。”

芷清覺得心間似有什麽橫亙著，難以再多言語，只得默然轉身離開。

正巧這一幕被趕來找芷清的虛晴完完整整的看在眼裏，見了芷清那頗為失魂的模樣，虛晴暗自嘆息，又不禁有些欣喜。沒想到芷清也會有這麽情緒起伏的一日，但又不知芷清這番究竟是為了那魔神錦嵐，還是如今這個徒弟錦嵐。虛晴也覺頗為頭疼，若說是為之前那個，那就太讓人惋惜了，過去的回不來啊。若說是為如今這個，那芷清真是作繭自縛，偏偏他們做了那麽多依舊改變不了芷清的決定，終是落得兩敗俱傷的結果。

虛晴嘆了一聲，想著上前安慰安慰錦嵐，但一想芷清都做到如此地步，錦嵐又如何聽得進他人的安慰之言？如此，倒不若去探探芷清的真實想法，不定此事她看透了還能有轉圜的餘地。

“芷清...”虛晴跑了上去，芷清竟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下腳步，回身看向虛晴。

“什麽事？”

虛晴微微楞了一下，立刻跑上去道：“聽說魔界又動亂了？”

芷清點點頭，“嗯，明日我要與眾神一道去往魔界平覆動亂，記得看好錦嵐，莫讓他亂跑。”

虛晴又是一楞，這以往芷清說的都是讓她看好虛妄之境，怎地這回什麽都不囑咐單單就將錦嵐放在前頭了呢？心下腹誹，虛晴覺得是一探芷清心意的大好時機，於是忙接著她的話問了起來。

“芷清，不是我說，你對錦嵐就真的沒有半分情意嗎？”

芷清不言，看了虛晴好一會兒，蹙眉道：“你分明知道我為何要帶他來虛妄之境。”虛晴搖搖頭，“因為愧疚？算了吧，我才不相信，你冷清了這麽多年了，怎麽可能對那汐隱魔神產生什麽愧疚之情。”

芷清無奈，輕嘆了一聲道：“那你認為如何便是如何吧。”說罷便要離開，卻被虛晴搶先一步攔了下來。

“芷清，”虛晴皺著眉，盯著芷清，“我覺得你這麽做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，你方才都因為錦嵐動怒了，怎地還要這麽折磨他？到底是何事令你如此顧及，要帶他回來又不願成全？”虛晴忽地一怔，“難道...難道說...他就是錦嵐！？”虛晴怔怔的看著芷清，越想越覺得錯不了。雖然這錦嵐身上察覺不出魔界的氣息，但千年前的錦嵐又如何不是這般？何況，他們長得如此相似，甚至連性格行為都如出一轍，若不是同一個人，天底下又哪裏找得出和魔神一般的人來！？而且此次又逢魔界動亂，如非魔神再世，又怎會令魔界這般激動！？

虛晴一時陷在自己的思維裏，芷清卻仍是不言，眸中的波瀾卻是越發起伏不定。

“所以說，你讓我守著錦嵐是因為擔心他與魔界之人有接觸，再被帶回去！？”

芷清抿唇，知道此事怕是要瞞不住了，只得拉住了虛晴，好讓她守著這份秘密。就在芷清欲要開口之時，無往川那邊卻發生變動。芷清眸光一冷，暗叫一聲“不好”，隨即趕了過去。

“錦嵐！”

彼時錦嵐正蜷縮在地上，痛苦的捂著自己的心口，渾身都在顫抖卻依舊隱忍著不出聲。

“錦嵐！”芷清蹲在錦嵐身邊，拉著他的手渡入了些靈力，覆又結了道印落在他額間。好一會兒過去，錦嵐才終於停止了顫抖，清醒過來。

“原來他...他真的是錦嵐。”虛晴站在兩人身後，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，“你竟然封印了他體內的魔神之力。”虛晴眼眶紅了起來，“這麽做，太危險了！”

芷清垂眸看著錦嵐，替他理了理額前微亂的青絲，又施法讓他入睡。

“我知道，此事，千萬不得讓其他人知道。”芷清轉頭看著虛晴，“你也不想他真的魂飛魄散。”

“可是...這封印極耗修為靈力，魔神那般強大，你能撐到及時？還有，萬一他哪天沖破了封印，你的罪過可就大了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芷清神情淡漠，似並不在意，但額上的虛汗已暴露她封印魔神的吃力，“他如今是我的徒弟，無論如何，我也不能就這麽看著他無過就被處死。”

“芷清你...”虛晴欲言又止，她淡笑著。芷清變了，雖只體現在錦嵐身上，卻變化很大。

“此番我去魔界，不知要幾時才能回來，不過只要錦嵐在這虛妄之境裏，只要他還未變成汐隱，魔界的人就無法有大作為。我自會安然歸來，所以你一定要看好他，不能讓人發現，更不能讓他沖破了封印。”

虛晴過去扶著錦嵐，向芷清點了點頭，“你放心，就是我拼了命也一定會看好他的！”

芷清伸手，撤了法術讓錦嵐蘇醒過來。

“虛晴，師父...”錦嵐垂下眸，不去看芷清。

“你方才走火入魔了，多虧芷清及時趕來，你倒好，就這麽不待見她？”虛晴半是打趣半是認真的道。

錦嵐緩緩起身，眼眸仍是垂著，他咬了咬下唇，“對不起，是錦嵐沒用。”

虛晴一陣心疼，沒想到自己好心解釋讓他給誤解了。

“你這真是...”虛晴哀嘆。

芷清為了壓制錦嵐體內的汐隱之力費了太多精力修為，一時也覺疲憊，便道：“我先會寢殿，記得我對你們說過的話。”

錦嵐這才擡頭，卻見芷清已然離開，沒了人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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